第(2/3)页 那些白发不在表层,平日里梳着发髻时只看到那些乌黑明亮,只有这般掀起来、露出里头的发丝时,才能看到数不清的银丝。 他陆益活到现在都没有几根白头发,而他的女儿却已经…… 定西侯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。 前一刻,因为阿念那些话而稍显纠结焦躁的心情,在这一刻倏然间无措又茫然了。 是他愧对了阿念。 被骂得再重,也是咎由自取。 白发、癔症、固执到疯癫的性子,这些就像一把把飞刀,划破他的皮肤、割裂他的筋骨,一遍遍提醒他、告诉他,阿念受了无数的罪。 而始作俑者,是岑氏,也是他这个亲生父亲。 几次张口、又几次挣扎,定西侯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“阿薇,你母亲她……” 阿薇没有跟着陆念进里头去。 她又倒了一盏枸杞茶,慢慢推了过去,只是在定西侯伸手来取时,阿薇的指腹重重压在茶盖上。 “您打算如何处置岑氏?”她问。 定西侯讶异。 阿念唱罢、阿薇登场? 再想想倒也不稀奇,母女两人素来一个鼻子出气。 阿薇气头上时,亦是从不给人留情面。 说来,没有在菡院那儿发作,而是来了春晖园后才“讲道理”,她们母女已经很给他面子了。 “你母亲把想说的都说了,那你也说说吧。”定西侯道。 “好啊,”阿薇爽快应了下来,“杀、您不杀,休、您也不休,那您是要让岑氏继续留在府里、成天打擂台吗? 上午我母亲过去砸些东西,下午二舅舅过去扼臂啮指,晚上要不要让陆致几兄妹去排排站、看谁哭得最响? 您要愿意这样,我劝您别去衙门了、就在府里坐镇为妙。 免得哪天您和同僚忙着呢,就有管事冲去官署寻您,说府里拔刀扬枪要闹出人命了!” 定西侯听得脑袋嗡嗡作响。 不得不说,阿薇阴阳起人来,与阿念讲道理不是一个路数,但都叫人头晕眼花。 脑袋一昏,说话自然顾不得细想,定西侯脱口道:“怎么就拔刀扬枪了?” “是我没有拔过刀,还是母亲今儿那三刀不够狠?”阿薇哼笑着反问,“外祖父,我劝您一句,不是您心平气和地叫我们宣泄火气,就是您有理,也不是我们喊打喊杀就胡闹。 让岑氏继续住在府里,左手大舅舅右手二舅舅,您且看吧。 体面如您,想要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寡结局吗? 当断不断、必受其乱!” 定西侯倒吸了一口凉气:“叫她去庄子上养伤,你母亲能顺心些吗?” 阿薇弯着眼笑了,看着明媚,却无任何欢喜愉快。 她几步走到了门边,抬手将那厚重的棉帘子撩到一旁。 外头的冷气被狂风裹了进来,去了遮挡,雪花在光线里轻舞。 “什么叫顺心呢?”阿薇在风声里抬高了声音,一字一字随着风落到定西侯的耳朵里,“如此大开门户才叫顺心,而不是只给她推开个小窗还问她为何不满足!” 冷冽的空气里,定西侯打了个寒颤。 阿薇在寒风里站得笔直,送客意图清晰可见。 定西侯起身,他不想让阿薇冻出病来。 “我会先让岑氏去庄子上,”定西侯叹道,“旁的先不说了,以免食言。” 阿薇抬起眼来:“您想修复父女感情?” 定西侯苦笑:“难道会想做父女仇家吗?” “可我母亲为什么要原谅您?”阿薇质问道,“得您骨血,父女之恩断不了,但仅靠骨血,哪儿来的父慈子孝!” 定西侯哑口无言。 他愣神看了阿薇一会儿,在冷风中回过神来,匆匆离开。 只看背影,像极了落荒而逃。 阿薇松开了手。 棉帘子重新垂落下来,把寒风挡在了外头。 转过身,阿薇凝望着那方供桌,小小的瓷罐摆放在上头,半截余香、细烟飘摇。 有些原谅,是一辈子都求不来的。 陆念对余如薇的思念、内疚,千万种情绪,天人永隔间,永远不会有回应。 几个深呼吸,阿薇调整了心情去寝间寻陆念。 闻嬷嬷很快送了热水来,叫陆念躺在榻子上,替她清洗长发。 第(2/3)页